2011年2月24日 星期四

為樂當及時,何能待來茲 en francais?

二哥的鐵火爐(stove)比我們在法國農莊裡的大壁爐(老法文叫Foyer,發音近"夫哇耶"!)小很多,但是他這個美式火爐是一爐多用,取暖之外,從早上的鮮煎雞蛋,一天的熱茶,到燉雞湯,燉牛尾,燉豬腳,熬小金橘,發大餅等等所有得花時間去燉煮的料理,都用上了!

重點是,一整天也用不到3截二哥自己林地上的修砍下的木頭,比那種看起來氣派,功能和功率卻很低的開放式壁爐好用上一百倍。

美國人算火爐用柴的單位是 cord (堆),1堆乾木頭大約有3.62立方米那麼多,一般家庭一個冬天要燒掉5到6堆的乾木頭,大約也就是要燒掉2-3株10年以上的(尤加利)樹。這還是用像二哥這一類的封閉式火爐。

若是用開放式的壁爐,依不同的大小和使用的習慣,我看至少要多燒3到5倍的木頭,而且還不一定能把一屋子燒暖!

像我們在法國農莊的那個小餐廳壁爐,可從沒擺著當個裝飾,每年秋末就升上了火,差不多要用到4/5月,還得看夏季是否正常才會正式息火。然後請專人(法文叫 ramoneur)來清理煙囪,把一個冬天積的煙灰和焦油清乾淨才正式封爐。像照片裡這個壁爐一個晚上至少要燒掉2根大約1米半長,和我軀幹差不多粗(幹海陸仔時的身材啦!)的橡木,一冬下來要燒掉5-6株的橡樹! 雖說農莊地大林廣,砍種可以平衡,但是那種堪稱奢侈的取暖方式,已讓我二哥看了照片直搖頭,更別說比小餐廳壁爐還大上一倍的客廳裡的大壁爐,碰上農莊宴客的時候,一晚肯定要燒到美國人的好几堆。

法國文藝復興時期的詩聖 - Pierre de Ronsard,以情詩著稱,我唸初中時一定要背的是那首最有名的”獻給卡珊卓- À CASSANDRE (第一節):
Mignonne, allons voir si la Rose, Qui ce matin avoit discloseSa robe de pourpre au Soleil, A point perdu ceste vesprée
Les plis de sa robe pourprée, Et son teint au vostre pareil.
我耍個賴,這一節的翻譯就請參考李清照那首 « 如夢令 »: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捲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雖然時空不同,角色也不大一樣,但都是寫(女)人感時傷春,實在很難不讓我把它們聯想到一塊兒。不只是這2首詩詞,餐後在二哥的火爐前扯淡,我跟二哥說法國人的壁爐雖然功能低,耗木頭,但是對老法來說,法文 Foyer 這個字不只是壁爐,特別對鄉下人來說,foyer 是可以喚起許多生活聯想,家庭歡樂和詩情美境的字。 這是為什麼法文的Foyer 很難用英文 Fireplace 或是德文 der Kamin 翻譯的原因。如果要找同義字,Foyer 在法國的文學裡,大概就是美國人說的 Home ! Sweet Home 吧!

這又讓我聯想到詩聖 Ronsard 在另一首比較不有名的詩 “等妳成了老太婆 – Quand vous serez bien vielle”。

他因為追一位叫 Helene 的美媚不成,寫這首詩提醒她: …等妳老了,一個人在燭光裡打毛衣……再想到我讚美你(的詩詞)時,已經是一個痀僂在火爐前的老太婆(Vous serez au foyer une vieille accroupie) - 後悔也來不及啦!

我不確定 Ronsard 是不是始作俑者,不過現在法文最常用到 Foyer 的這個字地方,正好就是指 "老人安養院"。

2011年2月15日 星期二

汽車墳場的 car talk 深度

雖然海明威和史坦貝克兩人都得了諾貝爾文學奬,但我從小五(六)唸他們的中譯本名作開始,到大學唸英文版的 The Sun Also Rises(妾似朝陽又照君),和 Tortilla Flat,就一直偏愛John Steinbeck。老一點有機會為研究所課程和家人的關係走訪美國,終於能實地體驗一些美國文化,再重讀史坦貝克,特別是最著名的長篇 – The Grapes of Wrath(憤怒的葡萄),就更為他在美國(下層)社會生活觀察和深刻的文化反省方面的描繪功夫所著迷。

很多美國人說史坦貝克是美國判徒,是共產黨;但也又很多人 – 當然包括我自己– 就是欣賞,推崇他寫出了(美國)社會和文化的真和美。真,就是資本主義無止境發展和無底的貪婪;美呢? 個人最大的自由 – 如果你能在這塊土地上活下來的話!

上週跟二哥去了一趟…what do you call it? 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講,反正去之前二哥說他3號金龜車缺一個什麼零件,要去墳場一趟,OK,咱們就跟著他叫吧 – 汽車墳場。門票2元,我開完笑問櫃台的老墨美妹有沒有觀光門票? 反正我手上沒拎工具箱,保證不拆一件東西走。大伙笑笑,但是不管有沒有工具箱,進去就是要收2美金! And then, you can do whatever you like…然後就扳,搥,敲,切,鑽…再加上用西語(到這裡的人2/3是老墨)探詢和問候…

這和史坦貝克有啥關係? 因為雖然美國地大宅大的,很多路邊 junk yard不算稀奇,但我總以為 Junk Yard 就是垃圾場,所有的破銅爛鐵最多就是美國資本主義成敗的見證唄! 可是這麼壯觀的汽車墳場,几千輛廢車還依廠牌分類,編號,而且竟然還有一堆人拎著工具箱在裡頭尋寶! 這可令我大開眼界! This is real recycling (真正資源回收!) 二哥看我發呆,笑嘻嘻地說。也虧我這二哥雙手萬能,不! 他是雙手十萬能,什麼都修,才會在已經有4輛大小車子之後,還在他工作房裡集了1輛60年代廠的VW小巴、1輛50年代廠的金龜,和1輛40年代廠的…who knows what? 我看學藝術學到像他這樣從玩陶器,吹彩色玻璃,打設計花鐵,到黑手修車的,還真不多見! 反正進了那汽車墳場,他那股子興奮和我完全的無用的對比,不得不讓我想到”憤怒的葡萄”裡,和Joad 一家人逃難的 Cassey 說的 "Funny how you fellas can fix a car. Jus' light right in an' fix her. I couldn't fix no car, not even now when I seen you do it."

然後是 Joad 談用耳朵傾聽車子(引擎)那一段精彩的人車愛情描繪:
Listen to the motor. Listen to the wheels. Listen with your ears and with your hands on the steering wheel; listen with the palm of your hand on the gear-shift lever; listen with your feet on the floor boards. Listen to the pounding old jalopy with all your senses, for a change of tone, a variation of rhythm may mean – a week here?

二哥沒讀過這小說,也寫不出這些個大道理,修車啊,對(住鄉下)的美國人是生活基本功啦! 回程的路上他邊說邊轉上了美國最火紅的電台節目,就叫 Car Talk ,一對耍寶主持人 Click and Clack 現場解答從美國各地打去的電話,嘻哈之間把各種車子的疑難雜症給…搞笑掉了。

我看這個汽車墳場裡的美國文化深度,可一點也不輸迪士尼或是 Las Vegas,而且其中的樂趣也不是很多以為什麼事都可以
用錢解決的中國(台灣)人體會得出來的哩!

Wanna ask Click and Clack a question on the air?
Please Call 1-888-CAR-TALK (888-227-8255)

2011年2月14日 星期一

一個天下的動物農莊

早上在二哥的小果園裡修馬路的時候,怱然聽到天空傳來呱呱的叫聲,沒錯,一聽就知道是從天上傳來的,因為即使是大白天,整個農場上除了公雞打架,母雞下蛋和郊狼(coyote)入侵時會那麼喧嘩熱鬧之外,一年到頭也聽不到什麼能從山腳傳揚到山頭的聲音。在那種完全沒有火、電車比快,汽車、机車爭先的環境裡,人的耳朵似乎也恢復了辨識聲音方向和距離的動物本能。

不只是聽音辨位的本能,我抬頭搜索,確認聲源,一邊盯著藍天裡那群一字排開的大雁,同時也衝去抓起掛在葡萄藤上的相机,動作之矯捷,絕對回復到咱們猿猴祖先的水平 – 或說找回了咱們動物的本能! 前後不到半分鐘,讓我搶拍到几張大雁北飛,凌空掠過的鏡頭。整個過程反應最慢的,反而是那台從啓動,拉近,聚焦……好半天才咔嚓下去的數位相機!

和人相處久了,我還真忘了我也是,還是,本來就是- 動物! 這回下鄉勞改,遠離都會人群,原來是要重新體驗人本來就是動物,本去也還是動物的生命真諦! 這話其實不是我說的,是我那些從未謀面,在共產黨勞改營裡渡過大半生的黑五類親戚說的話。我娘很少提,卻不小心被我記著的一句話。

二哥大聲說: We are all animals! 娘沒意見,但娘不喜歡我亂用勞改,黑五類這些字,她說我們沒受過那些害,沒吃過那些苦,就沒資格去談論,更不能那樣嘻笑怒罵那一段過去,至少,在她活著的時候。她還說只要她活著,中國共產黨 [殺地主,分田地],清算臭老九,鬥爭黑五類…就不是歷史 – 而是記憶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是娘一生說過最狠的話,那是衝著外公和徐圍子裡好几個被共產黨斃掉,家破人亡的往事說的。到改革開放之初,娘一個人跑了一趟大陸,為的是見我那被下放到青海的二舅(當然我也從沒見過面)一面。而我們呢? 雖沒受共產黨的害卻吃了國民黨的苦 - 又是一場家破人亡,沒人想提的往事 – 但是不共戴天的狠話咱們兄弟從沒說過,因為黨國之事早被我們視為天命中的 snafu(屎腐?)。


後來呂秀蓮當上中華民國副總統,背著中華民國國旗就職,也說了和國民黨不共戴天的話,我娘就不再跟誰不共戴天了。

她說老天爺啊,才不管誰要去戴,黑的紅的,美的醜的,老的小的,相親相愛的,相仇相恨的,老天都讓你戴!

是啊! 老天爺! 隔了這麼多年,現在我們居然可以跟娘嘻笑那一段…記憶,說天下唯一可以又快樂生活,又和你的敵人不共戴天的動物,就是二哥農場上活了滿山滿谷的……地鼠(Gaupher),you just go underground and nibble away the root of your enemy’s ...我說,然後母子舉杯相敬,嘻笑我們都不大想談的記憶。

我沒跟娘提上午看到大雁已經北飛的事,晚上趁娘睡熟了,我才起來收拾行李…

2011年2月9日 星期三

夢想農場上滿星天的夏天

趁著年底情勢大好,公司今年穩賺不賠,少我一個不多,多我一個不少,趕緊請了長假來美國,一以多陪風中殘燭的老媽,

再則在二哥山中禪足的勞改營裡打個小工,平衡一下自己的身心。




加州今年冬天特別多雨,來了近3週還沒有連晴2天過的,不只是果園的水果飽滿,隨摘隨吃,入口即滋;入了夜加州特有的冬蛙也漫天價響地大鳴大放,盛況不輸世足會的嗚拉拉! 而且據說這個每晚的大合唱要唱2個月,一直要唱到3萬6千隻青蛙都找到了伴侶,都完成洞房花燭之後才會結束。還好這場合唱大會的會場是在山腳的池塘,離咱們睡覺的山頭主屋還隔了2座小丘,大約1哩的距離,不然這白天勞改,每晚上還要聽人家情歌大賽,身心如何能平衡? 呵呵!

頭髮沒銀,退休金也還沒盈,二哥這勞改營我也只能厚著臉把工作賴給別人,在生意稍淡的冬天來,
但始終沒能在這兒待到過春暖花開的日子,所以每回只能聽這些冬蛙求歡之歌,但那3萬6千隻冬蛙成了家之後,子孫滿塘數週後,就突然消失的的景象卻從無緣親睹。二哥見怪不怪,當然也就不會去管那些蛙子蛙孫的幸福。只聽他說4/5月以後,池塘乾了,草乾了,石頭乾了,甚至連風也乾的時候,入了夜除了偶然間傳來Coyotes 和貓頭鷹的對唱,這地上就靜的連地鼠媽媽都不敢再罵她孩子,怕引來 Coyote 或是響尾蛇的干涉…

滿山滿谷的青蛙都哪去了呢?

夏天和秋天的夜,二哥說,我這兒只有滿星的天,滿星的天…
就像樊谷的畫…

















我倒是想到比利時超現實派 René Magritte 的畫… 滿天一閃一閃的呱呱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