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4月16日 星期四

Dresden 石頭開光


對德國藝術發展影響很大的 德勒斯登藝術院 前身是1680年成立的«薩克森王室繪畫學校 -Zeichen- und Malerschule»,但是一直要到近百年後的1764 年,一所真正沿續希臘-羅馬文化觀的(繪畫、雕塑、銅版印、建築)綜合藝術學院: Allgemeine Kunst-Akademie der Malerei, Bildhauer-Kunst, Kupferstecher- und Baukunst - 才由當時的國王Friedrich Christian (1722-1763) 下令成立。 


他有那麼喜歡藝術嗎? 我們的國王 Friedrich 咱們讀一下他最常被引用的日記名句,或知一二:
‟Die Fürsten sind für ihre Untertanen da und nicht die Untertanen für die Fürsten. Der Reichtum der Untertanen, der öffentliche Kredit und eine gut stehende Armee machen das wahre Glück des Fürsten aus.”
我的中譯:君王為百姓而生,不是百姓為君王而活。百姓之富,在 心悅誠服 和良將強兵,實即君王之福。」 
看有看沒,至少可看到這位跟上17世紀啓蒙潮流的國王,一邊建軍,一邊建藝術學院,就是掌握到了 富國強兵的和文化藝術的直接關聯。只可惜地理和時代條件不對,薩克森王國終未能獨霸中原,一統天下 日爾曼民族的天下 以至於今人談到德國(近代)史,多以普魯士王國為中心;而觀光客呢? 則更(尚未啓蒙地)以為那個巴伐利亞做夢國王 Ludwig der 2er 的藝術雜燴-新天鵝堡-就是德國浪漫文化的代表,令人dramatische-romantischesssss 又哭又笑 ja! 
大陸有把薩克森王國首都Dresden譯作 [德累斯頓] 的,我初看時也又哭又笑,但再想想,這譯還名蠻有學問的,因為几百年來,不管國王啓不啓蒙,國家富不富強,夾在普魯士、波蘭和奧地利(波希米亞)之間的薩克森王朝,就從沒安寧過: 胡斯起義軍打來過,瑞典軍打來過,拿破崙大軍打來過然後二次大戰末,英美聯軍大轟炸又把前面几朝的建設炸了個煙飛灰滅!

還沒完哩! 二戰之後Dresden被蘇聯紅軍和德國共產黨解放了40年,也晦暗殘破了40! 你若祖宗八代住在Dresden,能不«得累思頓»? dramatische-romantischesssss 又哭又笑ja! 


Play! Play! 得樂不累! 德國人到底是經過深刻啓蒙Aufklärung,從教育到軍事,從藝術到工業,德國人經了電光石火的 Aufklärung (也可譯作:開光) 才在徹底破壞之後能浴火重生;而這種體會,我在過20多年進出德國3-40趟中,特別在Dresden的古城、街巷,茨文格宮(Zwinger)的花園和美術學院散步道(Brühlsche Terrasse)上,感受最深  


看有看沒,咱們不啓蒙,就去德國看山看水,看石頭開光。從Dresden出發往東,沿易北河開車約半小時,就會經過一個有3百年歷史,建築和裝飾畫仿中國風(也是東/西藝術大雜燴),是好几代薩克森王藏嬌納妾的王宮 – Pilnitz,也是現在德勒斯登美術學院分校所在,有時間,不省門票,值得一探,光是宮廷八卦,就可以講上33夜。 

不講八卦,講德國人十七、八世紀統治階層的開光,則可講上一年半載!

Pilnitz 繼續往東半小時,就到易北河灣,有«小瑞士»美名的石林國家公園。奇了! 這裡的山水、石頭也中國風  
三百年前大衛,不是法國的大衛,是德國浪漫主義大師的大衛(Caspar David Friedrich - 1774 – 1840),他也站在那石林之顛,看山看水,看雲看霧;看到旅人心中電火,石頭頂上開光。我看他畫石林,好像也有中國山水的意境
說是看山看水,看雲看霧,大衛或許無語想問青天的是: 法國人砍了國王的頭,德國人就啓了蒙! order? 是浪漫詩人- 席勒(Friedrich von Schiller-1759-1805) 轟動舞台的«Die Räuber»一劇,讓土匪當了英雄,拿破崙才能稱上皇帝 

大衛那幅現藏漢堡市立美術館傳世之作: «Der Wanderer über dem Nebelmeer!» 背景… oops 正景 - 就是在易北河的石林,而表面畫的浮雲遊子背影裡卻充滿了(畫家的) 國仇家恨 

dramatische-romantischesssss 的浪漫藝術嗎? 希臘-羅馬文明的古典思想其實... 只在雲深處啦! 

什麼開光啓蒙? 什麼德國浪漫? 什麼中國詩畫的意境?
沒人,易北河依舊浪漫,沒藝術,石林更富意境! dramatische-romanticismusssss 呀! 

2015年4月2日 星期四

維也納巧克力妹

不必通任何歐語,甚至也不必讀歷史文獻,光從17世紀荷蘭(低地國)的各種靜物畫裡,就能一窺歐洲貴族的奢華品味;而從18世紀貴族(或富商)肖像畫裡,主人公不滿足於仿扮古(希臘、羅馬)代帝王之姿,而還要在背景加上許多«荷蘭靜物»元素,更能體會既然地上的日子好過,何必求天,期待來世?

et voila! Ici-bas Art de vivre!  歐洲生活美學! 


17-8世紀歐洲貴族的肖像,不只要歌功頌德,尤要彰顯富貴。


華麗絢爛的«死自然-Nature Morte» 正好襯托出富裕豐滿的活榮耀!

到底歐洲人從15世紀起打遍天下無敵手,到16世紀已經主宰了(新)世界的原物料,17世紀時的荷蘭、西班牙則已累積了今天市價難以估算的財富!


於是乎(荷蘭)畫裡花鳥蟲魚,或(如上圖中)滴答懷錶所暗示的«無常memento mori» ...就算了吧!

有錢能奢,享受 luxus;放下聖經,立地成佛。從俄羅斯皮草、土耳其鬱金香、爪哇豆蒄、到中國瓷器,來自世界各角落的奢華,無不成為歐洲貴族肖像畫中必po的裝飾。 

1745年歐洲皇位爭奪大戰告一段落,Franz I Stephan(1708-1765)名義上登基成為神聖羅馬帝國皇帝,(我推算)是在同一年,實權在握的女皇«Römische Kaiserin» 瑪麗亞-泰瑞希亞 MariaTheresia (1717-1780),要求當時在歐洲很紅的瑞士肖像畫家李歐塔Jean-Étienne Liotard (1702–1789)為她畫了一幅流傳至今,被譽為當時水準最高的肖像畫: 端巧克力的侍女

這幅德文原名其實是 Das Wiener Schokoladenmädchen 的畫現藏於()東德 Dresden古典大師美術館(Gemäldegalerie Alte Meister),現代中文翻譯是«維也納巧克利妹»。呵呵! 可不是開玩笑,用這幅畫來講人類文明史可以講一學期 

光是講畫材: 羊皮紙 (parchment可不一定是羊皮) 粉彩(pastel)的發展,傳播和應用,就已經夠驚人的了。生物老師先講2堂,然後化學老師,地理老師各講2堂,才輪得到埃及、中東歷史,再請美洲農業專家談一下巧克力宗教、殖民藝術史老師呢下學期再說吧! 

 
我第一次看到李歐塔的肖像畫是在瑞士伯恩市立美術館,也是用粉彩畫的一對富商夫婦,他們一身輕柔而華麗的絲綢,在畫家筆下生動展現,完全顛覆我(得自印象派?)對粉彩畫的刻板印象! 要不是那些作品標示著註解,我根本想不到用粉彩也可以表現出那種深厚、油亮甚至晶瑩剔透的效果!  


回頭看1745年女皇請人畫肖像畫,她當年已是王者之王,千萬人之君,何不學法國的路易十四 - 朕即天下,為自己立碑畫像就好? 怎麼會請人畫內宮女婢呢? 嘿嘿! 小的我錯了! 瑪麗亞陛下您英明,您是女中豪傑,神授天機! 有讀冊啦!  

咱要知曉,17世紀請Liotard這種國際級肖像畫家為侍女畫端巧克力,就像今天沙烏地阿拉伯國王請李安為家僕(很可能是印傭)拍一段捧著 Château d'Yquem 外送(鏡頭外餐桌)的影片一樣,意義深長,超越寫實!
 

不好意思,或許大家都知道,但還是多嘴一下,17世紀歐洲宮廷裡喝的的巧克力,可是馬雅帝王祭天的聖品,西班牙遠征軍頭 Hernán Cortés (1485-1547)初抵阿茲堤克皇城Tenochtitlan 時,阿茲堤克皇帝 Moctezuma II 盛情相迎,即以巧克力招待科蒂斯。

Chocolate 的拉丁學名: Theobroma (神飲)算是還原其百代千秋的本質(?)。不過16世紀義大利商人把西班牙人巧克利加糖的飲法介紹到義大利,漸而成為17世紀歐洲宮廷珍品,巧克力的名稱好像也可稱作 Rexbroma (王飲)! 

«維也納巧克力妹»靜物畫,也難說是肖像畫,更不能說它是社會寫實畫,因為三者兼容,缺一不巧。

我每回去德勒斯登,站在那幅畫前,盯著美媚的多層次白色圍裙,想到那個歐洲貴族一邊文化藝術,同時又大動干戈;樓上巧克利,樓下memento mori 的年代 ... 腦裡一片空灰!

«巧克力妹» 到底是什麼畫,什麼派,什麼風? 有閒來坐,不用講古的麥克風! 
17世紀的巧克力彌足珍貴,非王者能嚐! 但是咱們的皇后瑪麗亞深知,頭頂金冠銀簪,坐擁城堡山寨,都 不如呆坐半日,巧克力一杯來得神仙! «維也納巧克力妹» 既不是在畫巧克力,更不是畫那美媚!Was ist LUXUS denn? 

巧克力妹有那麼媚嗎? 皇后和李歐塔自知。其實Liotard不只會用粉彩,也不只工於美術。他少年時週遊列國,見多識廣,創作主題和型式極豐,所以深得皇后瑪麗亞-泰瑞西亞賞識。
 

順便 po 兩件阿姆斯特丹國家美術館(Rijksmuseum)收藏也是Liotard為瑪麗亞皇后做的肖像,一幅是油畫,另一件是極為費工的搪瓷(或稱法瑯瓷),都充份表現出他驚人的工藝才華! 
 

至於«維也納巧克力妹»怎麼會跑到德勒斯登? 還流浪到莫斯科過,那可又是一段可以上扯希臘古典文明,下拉二次大戰的歷史